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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夜驴叫

中原地区有个鲁家镇,镇西水塘边住着两户姓宋的人家。

左边那家的当家人叫宋铁,脑子灵光,就是有点小气,做事总怕吃亏。他媳妇姓黄,性子软,不爱说话,夫妻俩生了两儿两女,现在都已成家。

右边那家四口人,当家人叫宋春,老伴走得早,儿子宋玉娶了媳妇何氏,何氏长得挺好看,还有一对刚满三岁的龙凤胎孙子孙女。宋春家没田地,父子俩靠当货郎过日子,日子过得还不错。

论起来,宋铁和宋春是没出五服的兄弟,又是邻居,从小一起玩大,起初感情挺好。可两人性格差太多,总因为些小事闹别扭。宋春性子厚道,凡事都让着,可这忍让反倒让宋铁得寸进尺,慢慢的,兄弟俩越走越远,后来几乎不怎么来往了。

宋春一家人善良和气,人缘好,日子过得顺,镇上人都羡慕。不像宋铁家,虽说不愁吃穿,可两个儿子没多大本事,家里也没多少积蓄。宋铁这性格,看着宋春家好,心里又羡慕又嫉妒。

宋玉的媳妇何氏貌美,这事镇上人都知道。当初宋铁和宋春差不多同时托媒人去何家提亲,可宋铁嫁两个女儿时要了太多彩礼,何氏的父亲觉得他太贪财,最后选了宋春家做亲家。这本是件小事,宋铁却觉得丢了面子,打这儿起就恨上了宋春一家。宋玉结婚时,他都没去,后来还总故意找茬,想出口气。宋春再厚道,也有忍不了的时候,因为件小事,兄弟俩吵得厉害,街坊邻居本来就不喜欢宋铁,劝架时都向着宋春,这可把宋铁气坏了。

可谁也没想到,天有不测风云。这年冬天,宋玉去临县进货,遇上土匪打劫,被害死了。虽说没多久土匪就被抓了,可宋春一家彻底陷进了悲痛里。宋春受不住打击,中风了,虽说没危及性命,却变得痴痴呆呆,走路也不利索。家里的担子一下子落到了何氏肩上,一个年轻寡妇带着两个不到四岁的孩子,还得照顾公公,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。

镇上好多人看不下去,都来帮忙。可宋铁跟别人不一样,他反倒有点偷偷高兴。他儿子、儿媳还有老伴黄氏都是心软的人,想帮何氏一把,全被他拦了。

何氏一个寡妇,除了会点针线活,别的啥也不会,可这点手艺根本养不了家。她就在前后院种了菜,拿到东市去卖,日子才算勉强能过。

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,再加上何氏长得好看,镇上有些不怀好意的人,难免背后说些闲言碎语,这里面就有宋铁。他看着宋春家不顺,心里就舒坦。

这天晚饭,宋铁多喝了几杯,睡到半夜,尿憋醒了去茅房,隐约听见隔壁有驴叫。他家隔壁是宋春家后院,以前驴棚是在那儿,可自从宋玉没了、宋春中风后,那头驴早就卖了,怎么还会有驴叫?宋铁以为自己听错了,当时也没在意。

可没过多久,一天半夜,他又听见驴叫了,这回心里犯了嘀咕。第二天跟老伴黄氏说:“宋春生病后,他家驴早卖了,怎么还会有驴叫?难道是宋玉媳妇不守本分,跟人私通,那驴是奸夫骑来的?”

宋玉出事后,宋铁就不让家人帮衬宋春家,黄氏本来就有点不乐意,听他这么说,嘟囔道:“再怎么说也是没出五服的兄弟,不帮忙就够说不过去了,还背后说人家坏话,你不觉得不合适吗?说什么奸夫骑驴来偷情,亏你想得出。”

宋铁有点生气:“我跟你说,是想让你帮着琢磨琢磨,你倒好,还数落起我了。不说了,睡觉。”说完就上床了。黄氏没法子,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。

宋铁天生好奇,非得把这事弄明白,他巴不得何氏真有啥不轨,到时候把事抖出来,让宋春那老东西丢丢脸,自己心里才痛快。抱着这坏心思,他在墙边放了个梯子,半夜爬上墙头往宋春家看。

宋春家后院变了样,靠近东墙的地方搭了个棚子,里面亮着灯,棚子外面用布挡着,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人一头驴。昏暗的烛光下,一人一驴在转圈,时不时还传出驴叫声,这景象看着有点吓人。宋铁看了一小会儿,吓得后背发凉,赶紧回了屋。本想叫醒老伴说说,可黄氏睡得正香,没好打扰,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。躺了半个多时辰,还是没睡着,好奇心又上来了,又悄悄爬上墙头偷看。

这时候,何氏从棚子里走了出来。当时是七月,晚上也热,何氏穿得单薄。宋铁虽说盼着她家出丑,心思不正,但好歹是长辈,也算有点分寸,见这情景,赶紧下了梯子回屋。

可他还是想弄清楚。第二天晚上,又爬上墙头看。大概四更天,何氏走出棚子,这天有点凉,她穿得整齐。只见她走到后院门口,轻轻打开门,过了一会儿,外面好像有动静,动静停了之后,一个男人扛着个麻袋进了院,麻袋挡着脸,看不清是谁。男人和何氏进了棚子,这时候宋铁家的狗不知为啥叫了两声,他怕被发现,赶紧下梯子回屋了。

大晚上天太黑,男人动作又快,始终没看清是谁,也不知道他俩在棚子里干啥,这让宋铁的好奇心更重了。

第二天吃午饭时,他把昨晚看到的跟家人说了。俩儿子憨厚,俩儿媳本分,老伴又不爱多事,不光不帮他猜,还劝他少管闲事,搞得宋铁挺没趣。可他越是这样,越想弄明白。又过了一天,他再偷偷观察,又看见那男人来找何氏,这次终于看清了,是东街的豆腐郎陈旺。

陈旺从棚子里往外提木桶,一提提了七八桶,桶里装的啥看不清,随后又扛进来两个麻袋。何氏这时候把棚子的布撩开了,宋铁才发现里面是盘石磨,驴在里面转圈,原来是在拉磨。

陈旺把麻袋放在石磨旁,把驴解了套牵回圈里。何氏回前院提了个茶壶来,给陈旺倒了碗水。陈旺喝完,从怀里摸出一串钱递给何氏。

何氏接过钱说:“多谢陈大哥了。”

陈旺说:“弟妹太客气了,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
何氏又给陈旺倒了碗水,接着说:“多亏陈大哥帮忙借驴借磨,我们家才能过日子,我公公也有钱看病,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。”

陈旺叹了口气:“宋大叔跟我爹有交情,还帮过我家,我跟宋玉兄弟也投缘,这点事不算啥。再说我家那口子身体不好,帮不上我,若不是怕街坊邻居说闲话坏了你的名声,也不用大半夜的来,倒是苦了你天天晚上磨豆浆。”

陈旺这话勾起了何氏的伤心事,她叹道:“哎,人言可畏啊。别说别人,就是隔壁宋大伯不也总在背后说闲话吗?我丈夫生前常说,宋大伯和我公公以前关系挺好,我公公还总想着教他家老大老二做生意,让日子好过点,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。镇上就咱两家姓宋,还是本家,咋就不能互相帮衬呢?”说着,何氏掉起了眼泪。

陈旺也叹气:“我也听我爹说过,铁大伯和春叔早年关系好,闹成这样真不该。街坊邻居的,谁家还没个难处,能帮就帮一把。”

何氏擦了擦眼泪:“是这个理。多亏公公平时和善,攒了好人缘。我丈夫出殡时,镇上大半人都来帮忙,不然我一个妇道人家,哪撑得起来。陈大哥的恩情,我记一辈子,等孩子们长大了,让他们好好报答您。”

陈旺笑了:“弟妹说重了。当初春叔帮我家时,可从没想着要回报。好了,时候不早了,我也该回去点豆腐了。趁着天没亮,你也抓紧歇歇。”说完,陈旺起身走了,何氏关了院门,回前院休息去了。

刚才的话,宋铁在墙头上听得一清二楚。他下了梯子往回走,不小心踢到了墙边立着的扁担,猛地一愣,像是想起了什么。

到了外间屋,他坐在桌前拿起茶壶想倒水,突然愣住了,往事一下子涌了上来。

刚才踢到的那根扁担,是宋春的。因为宋春家没田地,每年农忙时,他都来帮自己收庄稼,一担一担往回挑粮食,跟亲兄弟似的,从没抱怨过。有一年农忙,自己生了病,那时候孩子们还小,干不了重活,六七亩庄稼,全是宋春一个人帮着收的。桌上这个茶壶,也是宋春走商时给捎回来的。

想到这些,宋铁突然觉得脸上发烫,有点羞愧。

这时候天快亮了,几声鸡叫后,老伴黄氏起了床。她出来见丈夫坐着发呆,就问:“老头子,你坐在这儿发啥愣?”

宋铁定了定神,说:“你说,我对宋春兄弟是不是太过分了?”

平时不爱说话的黄氏听了一愣,接着说:“何止是过分,简直太过分了。且不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,跟亲兄弟似的,就说这些年,宋春兄弟帮了咱多少忙?还记得那年农忙你生病,六七亩庄稼全是他一个人收的;还有那年咱老大生病,是他跑县城请来的大夫;他老伴活着时,还总帮我带孩子,这些你都忘了?”

“你说得对,可……”宋铁话说到一半停住了。

黄氏接着说:“可啥?还不是你心眼小、好面子,又容不得别人好?你自己想想,宋玉没了之后,镇上大多人都帮衬他家,就咱,本家兄弟不光袖手旁观,你还在背后说闲话,搞得他家长媳都不敢跟人多接触,去东市卖菜都不敢多说句话。”大概是憋了太久,黄氏越说越激动,停不下来。

“别说了。”宋铁脸上挂不住,打断老伴的话,起身出了院子,围着水塘转悠。黄氏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,早饭时一声不吭。儿子儿媳见父亲脸色不好,也不敢多问,吃过饭就各自干活去了。

早饭后,宋铁去东市买了一大包胡豆,回来就敲响了宋春家的院门。上回敲这门,还是七年前自己嫁女儿的时候。

何氏开门见是他,有点吃惊:“是大伯啊,有事吗?”

宋铁老脸一红,说:“没啥事,我来看看宋春兄弟,他最近恢复得咋样?”

“好多了,杨大夫说有复原的可能呢。早饭后,爹在东屋坐着呢,我带您过去。”何氏见宋铁这态度,挺欣慰。

宋铁快步走进东屋,宋春正坐在躺椅上,脸色还行,就是看着老了不少,也是为家里的事愁的。见宋铁来了,宋春挺高兴,可他行动不便,说话也不清楚,只能含糊着说:“铁……铁子哥,坐。”

宋铁坐到他身边,拿出那包胡豆,笑着说:“还记得不?咱小时候最爱吃这个。有回你偷了你爹(宋春的父亲叫宋福,宋铁按辈分喊叔)的钱,偷偷买了给我吃,结果你被揍得够呛,我也被我爹打了,还罚咱俩砍两担柴。”

这话一下子把两人拉回了小时候,宋春笑了,因为生病,笑得流了口水,可眼里含着泪,是真心高兴。

“你看你,都老成孩子了。”宋铁说着,掏出手绢给宋春擦了擦口水,把胡豆倒在桌上。两人边吃胡豆,边聊起早年的事。

何氏在窗外听见,挺感动,烧了水泡茶端过去,还添了些枣子、干果。兄弟俩边吃边喝边聊,开心得不行,一直到午饭时,宋铁的大儿媳找来,他才离开。

从这天起,宋铁变了。他总让老伴和儿媳过来帮何氏料理家务,重活就让两个儿子干,自己更是隔三差五来找宋春聊天,天气好的时候还扶着他出去散步。

镇上人见两家和好,都替他们高兴。陈旺见这样,也干脆光明正大地让何氏帮忙。没了宋铁在背后说闲话,那些流言蜚语也就没了。

过了两年,宋春的病好了,虽说没完全恢复到以前,可家里的事都能打理了。他也投桃报李,带着宋铁的两个儿子出去做买卖,手把手教,一年后,俩兄弟就能自己单独跑生意了。

没多久,陈旺一家搬到城里去了,临走时把豆腐房的家什都给了何氏。宋春干脆不出去跑商了,和儿媳专门做豆腐,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。宋铁的两个儿子生意也做得不错,家里日子也富裕起来。

又过了好多年,宋铁和宋春都七十多了,身体还挺好,日子都过得富足,孙子们也都成家立业,不用他们操心。老哥俩安享晚年,没事就凑在一起喝茶聊天、吃胡豆,有时笑哈哈,有时争得脸红脖子粗,跟俩孩子似的,大概在他们心里,早就回到了小时候。

做人做事,存点善心,待人待物和气点,多忍让点,对谁都好。老话讲“一唐五百年,一表三千里”,本家兄弟本该互相帮衬,就算不帮,也不能背后拆台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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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人修仙创始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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