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靠一张嘴,能说会道,死的都能说成活的,从前有个好吃懒做的老太太,大伙儿都叫她刘婆子。她手脚笨得要命,可偏偏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巧嘴,能把耗子说成猫,把乌鸦说成百灵鸟。就凭着这张嘴,她还真找到个来钱的道儿——说媒。
她住的村子里有个开当铺的张老板,张老板有三个儿子,可惜没一个成器的。大儿子是个瘸子,二儿子是个瞎子,三儿子是个聋子。这毛病算是占全了。
张老板心里琢磨着,这三个儿子要是都找不着媳妇儿,到头来自己落个有子无孙,那得多憋屈啊!咋办呢?他想起了刘婆子,赶紧备了好酒好菜把她请了来。
刘婆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,这可是桩能挣钱的买卖,一上饭桌就耍起了花舌子:“呦呦,我说张老板,有啥事儿您尽管说,都是老邻居,干啥还弄这么多好酒好菜的,多破费呀!”嘴上这么说,手里的筷子可没闲着,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菜。
张老板叹着气说:“实不相瞒,我那三个儿子都有点儿毛病,家里家业也不算多厚实。老嫂子,您保媒的本事我早有耳闻,我儿子们的亲事就全拜托您了,兄弟肯定亏不了您。”说着,就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刘婆子跟前。
刘婆子瞅着那银子,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。她心里清楚,这三个小子想找媳妇儿,简直是难上加难,可眼瞅着银子就在眼前,又不能不接这活儿。
她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,一拍手说:“哎哟,张老板,您那三个儿子,那可是头是头、脸是脸,眉清目秀的,我看着都稀罕,那点儿小毛病根本不算啥!我要是有闺女啊,十个得有九个乐意嫁过来。”
张老板心里嘀咕:你又没闺女,说这废话干啥?可嘴上还得顺着她:“那就请您多费心了。”
刘婆子说:“村东头有个姑娘叫二丫,那针线活儿别提多好了;村西头有个姑娘叫胖妞儿,富富态态的,像朵牡丹花。您要是愿意,我就跑趟腿儿去村东村西问问。”
张老板一听这俩姑娘,脸都皱成了一团儿。他知道那二丫是个病秧子,估计活不长;那胖妞儿呢,懒得出奇,一身肉都快动不了了,拿筷子吃饭都呼哧呼哧喘,也是个不顶用的。
张老板摇摇头说:“老嫂子,别开玩笑了,我儿子虽说有毛病,可也不能啥样的都要啊,您得给说三个好姑娘才行。”说完,又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。
刘婆子看着这两锭银子,眼睛都快瞪出来了,心里想先把银子揣兜里再说,急忙说:“张老板,您等着听信儿吧,我保证给您三个儿子每人说个好媳妇儿。”
刘婆子吃了人家的饭,揣了人家的钱,哪儿能不上心办事儿呢?她足足琢磨了三天三夜,总算想出了个道道儿。
这天,她趟过一条河,绕过两道沟,爬过三座小山丘,来到四十里外的老李家大门口儿。您瞧她那样儿,嘴里叼着一尺长的大烟袋,手里还拎着个花手绢儿,扭扭捏捏地进了院子。
这老李家有三个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女儿,挑女婿的时候,不光姑娘眼光高,就连老李两口子也是打着灯笼找。可来保媒的都快有九十八个了,挑来挑去反倒挑花了眼,现在姑娘们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找到婆家,老两口心里能不急吗?
刘婆子像团火似的闯了进来,李老太太乐得赶紧递烟倒茶。刘婆子笑嘻嘻地说:“我的大姐哟,听说你家三个大姑娘还没找着婆家,老妹子我都跟着着急。您想啊,姑娘大了还留在家里,人家该说您这个当妈的糊涂了。”
李老太太叹着气说:“可不是嘛,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,再着急也不能随便找一个,让闺女一辈子不称心啊。老妹妹,你今儿个来想必是有谱了,快跟老姐姐说说。”
刘婆子亮开嗓门儿就开始吹嘘,她一拍大腿,咯咯笑得前仰后合:“老姐姐呀,你的闺女就跟我闺女一样,这事儿我早就放在心上了。今儿个我爬坡又趟水,就是为了给咱侄女儿找个好女婿。”
李老太太赶紧问:“是哪家啊?”刘婆子说:“这家开着当铺,钱像流水似的进,家里的好地一块儿没捡,大骡大马在门前过,住着青砖瓦房四合院儿。”
李老太太又问:“老人咋样儿?”刘婆子扭了扭腰,装上烟吧嗒抽了一口,说:“没说的,那老头儿精明会算计,老伴儿手脚勤快,不闲着。”
李老太太说:“最要紧的是女婿咋样儿?”刘婆子吐了口唾沫,喝了口水,说:“哎呦呦,要说人家那三个儿子,真不知是咋养的,没见过那么齐整的,个个都是平头正脸大高个儿,五官端正有模样,还都忠厚老实有福气。”
李老太太一听这家样样都好,心里有点儿嘀咕,嘴上说:“就怕人家看不上我们啊。”
刘婆子说:“那边听我的,您就别操心了。不过有一桩,咱得实话实说,省得姑娘过门后骂咱媒人。”
李老太太急忙问:“还有啥?”刘婆子说:“哎,富家孩子都有点儿小性子,我跟您说说,您看中不中。那老大,砖铺的地他总说不平,手里老拿着根文明棍儿;那老二啊,黑夜里点灯嫌不亮,瞪着眼睛喊看不见;那老三呢,敲锣打鼓他都听不见,骂他三句也不吭声儿。”
李老太太听了连声说:“这些都不算啥毛病。”她满脸堆笑地说:“大妹子啊,麻烦您跑一趟吧。”
刘婆子伸着脖子问:“您真愿意了?那我得赶紧去,来保媒的都快把门槛儿踩破了,去晚了,人家说不定就跟别人定了。”
就这么着,刘婆子硬是把三个天仙似的姑娘说给了三个有残疾的儿子。张老板家里吹吹打打,把李家的三个姑娘娶过了门儿。
三个姑娘到了张家一看,那三个女婿啥都明白了,她们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,让爹妈去找媒人算账。
李家老两口儿听说三个姑爷一个是瘸子,一个是睁眼瞎,一个是聋子,当时就炸了锅。他们急急忙忙把刘婆子揪了来,一家人气得脸青鼻子歪,质问她为啥撒谎骗人,坑了三个姑娘。
刘婆子不愧是嘴巧,一张嘴全是理,她说:“哎呦我的天呐,我老婆子保媒保了八千桩,没有一句是瞎话。就说你们这门亲事,我可是有啥说啥。我说那老大砖铺地嫌不平,手里不离文明棍,不是瘸子是啥?那老二要不是瞎子,咋会点灯嫌不亮,老喊看不见呢?我说那老三敲锣打鼓都听不见,骂他也不吭声,不是聋子是啥?再说,我一开始就说人家那三个儿子不知咋养的,没那么齐整,这不是说他们都有毛病吗?”
大姑娘问:“他家老太太手脚老哆嗦,你咋不说?”
刘婆子说:“我说了呀,我说她手脚不拾闲,可不就是哆嗦吗?”
二姑娘问:“他家老头儿脾气暴,还小心眼儿,为点儿芝麻大的事儿就对我们又打又骂,你咋不说?”
刘婆子说:“哎,这话我可没落下。您问问您妈,我说没说张老板能打会算。”
刘婆子的话音刚落,三姑娘走到跟前儿,指着她的鼻子问:“你说他家啥都有,到底有啥?那几块地就一块好的,剩下的全是白花花的碱地;那骡子马也是别人家的;他家开着当铺,可根本没钱。”
刘婆子拍着三姑娘的肩膀说:“哟哟,我的好侄女儿啊,当初我就是这么说的啊。我说好地一块没有捡,剩下的可不就是碱地了吗?我说大骡大马门前过,那不是别人家的是啥?谁家有牲口不拴在院儿里,还放在街上啊?他家没有钱,我更是说得明明白白,那天我对你妈说他家开当铺进的是流水钱,您想想,这钱像流水一样,这边进那边出,哪儿能存得住啊。”
哎呀我的天,这巧嘴刘婆子把李老太太一家人说得都直翻白眼,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因为人家说的还真就是那些话。这亏算是吃定了,三个姑娘没办法,只好哭哭啼啼地回了婆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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