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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头尸案

乾隆三十五年夏,献县的天气热得邪乎。知了在柳树上扯着嗓子叫,狗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,连卖凉茶的老汉都懒得吆喝。

这天五更天,卖豆腐的老孙头就推着独轮车往城里赶。车轱辘"吱呀吱呀"响,惊起路边草丛里几只蚂蚱。老孙头心里盘算着,今儿个是县太爷夫人寿辰,府上要订五十板豆腐,得赶早送去。

路过城西乱葬岗时,老孙头突然被个东西绊了个跟头。一筐白花花的豆腐全扣在了地上,疼得他龇牙咧嘴:"哪个缺德鬼往路上扔东西..."老孙头骂骂咧咧爬起来,拍打着沾满泥土的粗布衣裳。这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,他眯着老眼往地上一瞅,顿时魂飞魄散——那竟是一具无头尸!尸体穿着湖蓝色绸缎长衫,看料子是上好的杭绸,袖口还绣着精致的云纹。可脖腔子以上空空荡荡,血早就流干了,凝结成紫黑色的痂,招来一堆绿头苍蝇"嗡嗡"地打转。

老孙头六十多岁的人,哪见过这场面?当下腿一软,"扑通"跪在地上,豆腐车也不要了,连滚带爬往县城跑。跑到城门口时,鞋都掉了一只,嗓子眼冒着血腥味。"杀...杀人了!乱葬岗...无头尸!"老孙头扯着嗓子喊,惊醒了打瞌睡的守城兵丁。消息传到县衙时,县令陈大人正在后堂用早膳。一听出了命案,手里的芝麻烧饼"啪嗒"掉在粥碗里,溅了一身汤汁。这位陈大人是捐官出身,到任才半年,哪见过这等大案?赶紧吩咐升堂。

仵作老赵带着徒弟赶到乱葬岗时,日头已经老高。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,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甚至支起了摊子,生意格外红火。"都退后!别破坏现场!"衙役们挥舞着水火棍驱赶人群。可这"现场"早被踩得乱七八糟,连个完整脚印都没留下。老赵验了半天,抹着汗回禀:"回大人,死者系成年男子,约莫三十五六岁,死亡时间两到三天。脖颈处切口整齐,应是利刃所致。其他...其他就看不出来了。"

陈县令急得直搓手。师爷凑过来低声道:"大人,按《大清律例》,命案三月不破,主官降一级;半年不破,革职查办啊!"正在这时,人群里走出个佝偻着背的老头。这人身穿洗得发白的皂隶服,腰间别着根铜烟袋,脸上皱纹像老树皮似的,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。"大人,让小的试试?"老头作了个揖。众人一看,是衙门里的老班头马三毛。这老头今年五十有八,在衙门当了三十多年差,破过不少奇案。虽只是个没品级的白役,可连历任县太爷都敬他三分。

陈县令像抓住救命稻草,连忙说好。马三毛却不急着验尸,先摸出烟袋锅子,慢悠悠装上一锅烟,"吧嗒吧嗒"抽了几口。烟雾缭绕中,他围着尸体转了三圈,时而蹲下,时而站起,活像只老猫在嗅鱼腥味。突然,他掐灭烟,掰开尸体的右手仔细端详。又解开尸体的腰带,摸了摸腰间。最后竟脱了尸体的靴子,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。

"死者三十五六岁,是个左撇子。"马三毛的声音不大,却让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,"左手虎口有老茧,是常年拨算盘磨的;腰间有玉佩压痕,但玉佩不见了;脚底板沾着红土,咱县城只有德隆当铺后院有这种土。"他直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土:"要小的说,这是德隆当铺的账房周世安。"这话一出,人群炸了锅。德隆当铺的周账房确实三天没露面,可谁也没往这头想。有人嘀咕:"周账房前儿个还说要去保定府对账呢!"更有人回忆:"昨儿个还看见钱掌柜和周家娘子在醉仙楼吃饭..."

陈县令赶紧派人去周家。这一去可热闹了——周世安的媳妇王氏正跟当铺钱掌柜在屋里喝茶呢!八仙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点心,钱掌柜的手还搭在王氏的纤纤玉手上。听说丈夫死了,王氏先是一愣,接着"哇"的一声哭出来,扑在钱掌柜肩头。马三毛冷眼瞧着,发现这妇人虽然哭得梨花带雨,可袖口干干净净,连个泪痕都没有。再一看她脚上绣花鞋,鞋帮子上沾着些白色粉末。钱掌柜倒是镇定,拍着王氏的背安慰道:"周兄告假回老家了,这必是有人冒认。"说着掏出手帕给王氏擦泪,那帕子上绣着对鸳鸯,针脚细密,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。

马三毛也不拆穿,只说想看看周账房的住处。钱掌柜刚要阻拦,王氏却爽快地带了路。这一看可看出了门道——周世安的枕头底下压着本暗账,记着当铺半年来十几笔亏空,加起来有二百多两银子。桌上砚台里的墨还没干透,显然最近有人用过。"老马头,现在咋办?"回到县衙,陈县令急得在书房里直转圈,"无头案本就难破,如今又牵扯到钱掌柜...他可是知府大人的远亲啊!"

马三毛捻着山羊胡,眼睛眯成一条缝:"大人明日升堂,就说要验尸,让全城百姓都来看。小的自有计较。"

第二天县衙门口人山人海。听说要"请神指认凶手",连城外种地的都赶来看热闹。衙役们抬上具盖着白布的尸体,放在公堂正中。钱掌柜和王氏被安排站在最前头,一个神色自若,一个低头抹泪。马三毛装模作样地焚香祷告,突然掀开白布——底下竟是头活羊!那畜生被阳光一晃,"咩——"地叫唤起来。说时迟那时快,钱掌柜"扑通"就跪下了,脸色煞白,浑身发抖。原来马三毛早打听出钱掌柜小时候被羊顶过,落下病根,最怕这玩意儿。这一吓,他裤裆都湿了,竹筒倒豆子全招了。

真相令人唏嘘:周世安发现账目问题,要告发钱掌柜。钱掌柜早就跟王氏勾搭成奸,两人一合计,把周世安骗到乱葬岗害了。怕人认出尸体,特意割了脑袋,埋在周家地窖的腌菜缸底下。那身绸缎衣裳,是钱掌柜特意给换上的,就为混淆视听。

衙役们按供词去搜,果然在地窖里找到个石灰包着的脑袋,还有把带血的砍刀。最绝的是,马三毛在钱掌柜家搜出块羊脂玉佩——正是周世安常年佩戴的那块!

案子破了,陈县令乐得要给马三毛请功。老头却摆摆手:"大人,小的就是鼻子灵点儿。那周世安常年摸算盘,手上有铜锈味;钱掌柜身上有当铺特有的熏香味;王氏一个妇道人家,手指甲缝里却有石灰——这不摆明了埋过东西?"

后来这案子传遍了直隶省。有人说马三毛是"神眼",也有人说他通阴阳。只有老马自己知道,哪有什么神通?不过是三十多年差役生涯,看尽了人间百态。如今马三毛还在县衙当差,每天晌午蹲在衙门口的老槐树下抽烟。有后生请教破案秘诀,他就敲敲烟袋锅子:"查案如抽丝,得顺着纹路来。活人会说谎,死人身上的痕迹可不会。"

哦,对了。那德隆当铺后来换了东家,新掌柜特意请马三毛当顾问。老头每月去转一圈,闻闻账本,摸摸银两,工钱比当差时还多。百姓们都说,这才是"善有善报"哩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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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人修仙创始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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